第五十九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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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
傅雨城還在沈吟中, 白漠已經把邀請函拿了過去，似乎想要直接撕掉。
好在傅雨城眼明手快, 一把將邀請函奪了回來：“你幹嘛？”
“這些宴會舞會什麽的，我從來都不參加。這張邀請函，留著也沒用。”白漠有些不解。
傅雨城盯著手裏的邀請函, 輕輕瞇起了眼睛：“不，這次你要去……帶上我。”
白漠眨了眨眼睛。
不知為何, 他心裏十分抗拒, 並不想把對方帶去這種……這種亂七八糟的場合。
他就是不想。
白漠沈默了許久，終究還是點了點頭：“好。”
他頓了頓，又輕聲道：“我們去吃飯吧。”
……
白漠住的這個地方，屬於第九生態區的高檔住宅區，距離白薔薇宮不遠，附近有不少大型商業場合，類似於過去的“城市綜合體”。
只是如今的“城市綜合體”, 和過去不大一樣。
遠遠望去, 這棟巨大的“城市綜合體”足足有數百層, 每一層都獨立懸浮，而懸浮的商業樓層之間, 是大片繁花鬥艷的空中花園。
連接這數百層商業樓層和空中花園的, 是全透明的觀景電梯軌道，它們就像一條條粗壯的透明漁線, 串聯著一片片空中樓閣。
兩人走下懸浮車, 傅雨城擡頭望去, 心中暗嘆了一聲。
地球、工業區、生態區……簡直是天壤之別。
本來傅雨城想戴個口罩，可是轉念一想，這麽多年了，如今的生態區，除了白薔薇宮裏的那一位，也沒什麽人認識自己，戴個口罩反而顯得奇怪，便作罷了。
白漠帶著傅雨城，一路上了透明電梯。
電梯越升越高，生態區的景象盡收眼底。
通透碧藍的人工天幕之下，是漫無邊際的碧綠草坪和樹叢，其間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大小湖泊和精致樓宇……再遠處，是大片隱約的巍峨白色建築。
白薔薇宮。
傅雨城靜靜凝望著它，眼神十分覆雜。這片舉世聞名的太空宮殿群，實在稱得上華美壯麗，氣勢非凡。
可惜並沒有幾個人知道，這層華麗外表下的齷齪骯臟。
白漠見他一直望著遠處，便輕聲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傅雨城盯著那片白色建築，嘲諷一般扯了扯嘴角：“沒什麽。”
白漠還想問什麽，只聽一聲輕柔的“叮——”聲，電梯緩緩停下了。
“救命，救命！”一個年輕男人一邊驚叫著，一邊闖進了電梯。
這個可憐的家夥，似乎嚇壞了，簡直像個無頭蒼蠅一般，胡亂往白漠和傅雨城身後躲著。
白漠忍不住蹙起了眉頭，側身擋住了傅雨城。
“沒事兒。”傅雨城推開他，仔細打量了來者一番。
這年輕男子不過二十來歲年紀，模樣倒是秀氣漂亮，只是神色十分驚惶，眼睛裏全是絕望之意：“救救我……”
“噠——噠——”隨著幾聲輕響，有什麽東西，滴落在電梯光潔的地板上。
傅雨城的目光往下望去，不由得呆了呆。
只見年輕男子的右手，拇指、食指和中指三個指頭的第一關節，都沒有了。暗紅色的斷面極其平整，顯然不是普通刀刃所傷。
粘稠溫熱的鮮血順著斷指，一滴滴落在地上。
“怎麽，還想跑啊？”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電梯外傳來。
聽到這聲音，年輕男子顫抖得更厲害了。他不敢靠近白漠，便拼命往傅雨城身後縮，緊緊拉著他的衣裳：“救救我……”
“叫誰救你呢？”一名清秀少年慢吞吞地走進電梯，忽然微微一楞。
傅雨城挑了挑眉毛，這位少年，竟然是騎士諒。
少年驚訝道：“漠，怎麽是你？”
他頓了頓，又看到了傅雨城：“你把這人帶到生態區來了？”
白漠懶得回答他，他看著那個年輕男人揪著傅雨城不放，不由得不悅道：“怎麽回事？這又是誰？”
諒不屑地撅了撅嘴：“這是我從工業區帶回來的人……不過稍微對他好了點兒，就要上天了。我今天心情不好，他還要撒嬌，硬要餵我吃葡萄，我就給了他點兒教訓。”
傅雨城略一思索，便明白過來。
這年輕男人，多半用三根指頭捏了個葡萄，硬要去餵這位諒騎士。
而這位年輕的諒騎士，看似清秀可愛，其實十分冷酷。他被鬧得不耐煩了，便直接使用能力——空間切割，把年輕男人的手指頭給切沒了。所以，那三根手指的斷面，才會那麽平整。
數百年來，生態區的貴族，尤其是這種頂級的貴族控制者，確實不太拿普通人的命當回事。
傅雨城輕輕垂下睫毛，掩去了眼中的厭惡之色。
諒已經不耐煩了，伸手便要去拉扯那個年輕男人。年輕男人一聲尖叫，整個人拼命往傅雨城身後縮。
少年兩道秀氣的眉毛微微一剔，幾乎要怒極反笑了，“刷”一聲抽出了腰上的短鞭！
傅雨城見他神色，知道這少年已經動了殺意。
這位諒騎士雖然年輕而兇狠，但在傅雨城眼中，不過是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。他略微一旋身，便將年輕人擋在了身後。
而少年的鞭子，已經如同游龍一般，狠狠甩了出去！
轉眼間，短鞭已經到了眼前！
傅雨城不閃不躲，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。
他可以在一秒鐘之內，直接殺了這位年輕的諒騎士，屍骨無存。
只是，如此一來，就得在白漠面前，暴露自己的精神力……傅雨城不禁有些猶豫。
躲？還是……
電光石火間，鞭子忽然靜止了。
這條靈蛇一般的鞭子，此時宛如一道雕塑般，靜靜凝固在半空。
而它的尖端，距離傅雨城的眼珠，只有數毫米。
少年緊緊咬著牙，而白漠冷冷地盯著他。
一時間，短鞭之上，劈裏啪啦的暗藍色火花響成一片，而白色的冰霜也迅速蔓延上去，不到片刻，便將鞭子凍了個結結實實。
白漠緩緩擡起手，輕輕握住鞭子，微一使力。
只聽一聲清脆的破裂聲，已經被完全凍硬的鞭子，霎時間碎了一地。
少年呆了許久，才反應過來一般，慘叫一聲：“我的鞭子！”
他再也顧不上那個年輕男人，急急忙忙地跪下身去，可是任由他東攏西攏，鞭子已經碎成了粉末，再也還不了原。
傅雨城微微側過頭，對那年輕男人使了個眼色。年輕男人感激涕零地看了他一眼，哆哆嗦嗦地離開了電梯。
傅雨城望著他遠去的佝僂背影，心中暗嘆一聲。
這時，一個懶洋洋的女聲在電梯外響起：“小諒，怎麽這麽久？還沒抓到人嗎？我和裏德等你好久了。”
“謝靈，依我看，他十有八九在貓抓老鼠，慢慢玩兒呢。可是，這電梯是公共場合，再怎麽也稍微悠著點兒，別弄得一地血，影響不好……”一個溫和的男聲說道。
而後，一名妖嬈的黑發女子，和一名高大的灰發青年走進了電梯。
兩人看清了眼前的情況，不由得微微一楞：“白漠？”
黑發女子掃視一圈，便知道白漠和諒兩個人起了沖突，便笑著打了個圓場：“小諒，你整天咋咋呼呼喊打喊殺的，這回，終於遇到惹不起的人了吧？白漠，難得你回來，一起吃頓飯吧。”
傅雨城不動聲色地，把兩人打量了一遍。
按他之前收集到的資料，這位妖嬈的黑發女子，應該是A級暗域騎士之一——謝靈，光系控制者；而高大的灰發青年，則是另一名A級暗域騎士——裏德，電系控制者。
諒站了起來，恨恨地瞪著白漠：“你，你放走了我的人，還弄壞了我的鞭子……”
謝靈懶洋洋地拂了一把長發：“小諒，別鬧了。何必為了個工業區的賤民，傷了大家的和氣。走，一起去吃飯吧，我買單。”
諒氣惱地撅起了嘴唇：“靈姐，你們怎麽都欺負我……”
謝靈笑道：“沒人敲打敲打你，我怕你要上天。走吧，吃飯去。白漠，你也一起來哦，別老是那麽冷淡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白漠微微蹙起眉頭，拉著傅雨城就要走——他只想和傅雨城兩個人，安安靜靜地用餐。
但傅雨城很想趁這個難得的機會，聽聽這些暗域騎士聊天，說不定，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。此時此刻，他的腳底簡直像粘在了地板上，怎麽也拉不走。
白漠瞪著他，但又無可奈何。
謝靈招了招手，便有侍者殷勤地迎上來，引著幾人在落地窗旁的餐桌，坐了下來。
落地窗邊的景色很好，大廳裏流淌著泉水般的鋼琴聲，客人也不多，顯得十分靜謐。
諒還在生氣，胡亂用叉子戳著盤子裏的鱈魚，低著頭不吭聲。
“小鬼就是小鬼。”謝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，又望向白漠和傅雨城，“白漠，三天後的舞會，你去嗎？”
白漠點了點頭。
“我有點私事要辦，不太想去舞會……可是聽說，太子殿下要出席，不去又不太好。”謝靈喝了一口檸檬水，抱怨道，“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麽想的，下個月就是獵獸儀式了，也不讓我們好好準備一下，搞什麽舞會啊。”
“什麽獵獸儀式？”白漠蹙眉道。
謝靈奇道：“小諒沒有通知你嗎？小諒，你沒通知白漠嗎？”
諒冷冷道：“上次我去通知他，結果話還沒說完，他就把我趕走了。”
灰發男子裏德聳了聳肩：“太子殿下召集十二騎士，就是打算在盟誓大會的時候，舉辦一場隆重的獵獸儀式。”
傅雨城聽他們說了一會兒，便大致明白了情況。
精神力測試四年一度，通過測試的控制者就會進入“光之塔”。而每過二十年，期間這五批通過測試的控制者，便會一起離開“光之塔”，共同執行開拓者計劃。
眼下，二十年又到了。
最後一批控制者進入光之塔前，會進行傳統的盟誓大會。
而這一次盟誓大會，與以往十分不同。
皇太子榮淵提議，為這場大會增加了一場“獵獸儀式”——皇室精心準備了一批珍貴的變異兇獸，讓皇家十二騎士，盡情地屠殺兇獸，展露強悍的精神力，鼓舞控制者們。
獵殺兇獸最多的騎士，可以獲得首席騎士的稱號。
而三天後的化裝舞會，名為慶祝天燈節，其實也是讓這些騎士們，在獵獸儀式前碰個頭，順便選一個搭檔，或者組一個小隊。
裏德笑道：“我聽說，這次化裝舞會，皇太子十有八九會出席……他可是很難得露面的。謝靈，我看你最好不要缺席。”
謝靈揉了揉太陽穴：“真是麻煩啊。”
傅雨城一邊聽著他們交談，一邊心不在焉地戳著盤子裏的沙拉。他低垂著眼眸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白漠看了他一眼，沒說什麽，只是輕輕抿了抿唇。
……
回家之後，白漠忍不住道：“雨哥，我們真的要去參加，那個什麽化裝舞會嗎？”
傅雨城聳了聳肩：“去看看吧。”
白漠神色覆雜地看了他一眼，而後轉開了目光，低聲道：“可是，我不想去……我也不會跳舞。”
傅雨城笑道：“這有什麽難的，我教你。”
“你會跳那些貴族的交誼舞？誰教……”白漠忍了忍，沒有繼續說下去，他站起身來，“你教教我吧。”
“等等，得先放音樂。”傅雨城搗鼓了許久，才把起居室的黑膠唱片放了起來。
悠揚而古老的音樂聲，緩緩流淌在空氣中，讓人感覺時光都粘稠起來。
傅雨城讓白漠摟著自己的肩膀，自己則環住對方的腰：“這樣，跟著音樂，按節奏來……慢慢快快……瞧，很簡單的。哎，你怎麽踩我！……又踩我！”
白漠委屈道：“這樣擡著胳膊，我感覺不習慣。”
傅雨城無奈地抓了抓頭發：“這有什麽不習慣的……算了，我們換換吧。”
白漠小心翼翼地摟住對方的腰，感受著那勁瘦流暢的腰部線條，心頭不由得微微一蕩，啞聲道：“是這樣嗎？”
傅雨城點了點頭：“嗯，小心點，別再踩我了。”
兩人在舒緩的音樂聲中，來回踱著舞步。漸漸地，他們的步伐越來越慢，越來越慢。
白漠把頭輕輕埋在對方頸側，嗅著那清新苦澀的味道，低聲嘟噥著：“你真好聞……”
而傅雨城正在走神。
他想著許許多多的事情，想著那場舞會，想著獵獸儀式，想著白薔薇宮，想著“光之塔”，想著那位斷指的“賤民”，想著不知身在何處的老師，想著那位反目成仇的摯友……
生態區的模擬天幕漸漸暗沈，金紅色的夕陽餘暉從落地窗斜射進來，把起居室的地板映成了一種溫暖的顏色。
傅雨城出神地任由對方輕擁著自己，在悠揚的音樂聲中緩慢搖擺。
白漠輕輕垂下眼眸，眸色暗沈。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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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漠眨了眨眼睛。
不知為何, 他心裏十分抗拒, 並不想把對方帶去這種……這種亂七八糟的場合。
他就是不想。
白漠沈默了許久，終究還是點了點頭：“好。”
他頓了頓，又輕聲道：“我們去吃飯吧。”
……
白漠住的這個地方，屬於第九生態區的高檔住宅區，距離白薔薇宮不遠，附近有不少大型商業場合，類似於過去的“城市綜合體”。
只是如今的“城市綜合體”, 和過去不大一樣。
遠遠望去, 這棟巨大的“城市綜合體”足足有數百層, 每一層都獨立懸浮，而懸浮的商業樓層之間, 是大片繁花鬥艷的空中花園。
連接這數百層商業樓層和空中花園的, 是全透明的觀景電梯軌道，它們就像一條條粗壯的透明漁線, 串聯著一片片空中樓閣。
兩人走下懸浮車, 傅雨城擡頭望去, 心中暗嘆了一聲。
地球、工業區、生態區……簡直是天壤之別。
本來傅雨城想戴個口罩，可是轉念一想，這麽多年了，如今的生態區，除了白薔薇宮裏的那一位，也沒什麽人認識自己，戴個口罩反而顯得奇怪，便作罷了。
白漠帶著傅雨城，一路上了透明電梯。
電梯越升越高，生態區的景象盡收眼底。
通透碧藍的人工天幕之下，是漫無邊際的碧綠草坪和樹叢，其間點綴著星星點點的大小湖泊和精致樓宇……再遠處，是大片隱約的巍峨白色建築。
白薔薇宮。
傅雨城靜靜凝望著它，眼神十分覆雜。這片舉世聞名的太空宮殿群，實在稱得上華美壯麗，氣勢非凡。
可惜並沒有幾個人知道，這層華麗外表下的齷齪骯臟。
白漠見他一直望著遠處，便輕聲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傅雨城盯著那片白色建築，嘲諷一般扯了扯嘴角：“沒什麽。”
白漠還想問什麽，只聽一聲輕柔的“叮——”聲，電梯緩緩停下了。
“救命，救命！”一個年輕男人一邊驚叫著，一邊闖進了電梯。
這個可憐的家夥，似乎嚇壞了，簡直像個無頭蒼蠅一般，胡亂往白漠和傅雨城身後躲著。
白漠忍不住蹙起了眉頭，側身擋住了傅雨城。
“沒事兒。”傅雨城推開他，仔細打量了來者一番。
這年輕男子不過二十來歲年紀，模樣倒是秀氣漂亮，只是神色十分驚惶，眼睛裏全是絕望之意：“救救我……”
“噠——噠——”隨著幾聲輕響，有什麽東西，滴落在電梯光潔的地板上。
傅雨城的目光往下望去，不由得呆了呆。
只見年輕男子的右手，拇指、食指和中指三個指頭的第一關節，都沒有了。暗紅色的斷面極其平整，顯然不是普通刀刃所傷。
粘稠溫熱的鮮血順著斷指，一滴滴落在地上。
“怎麽，還想跑啊？”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電梯外傳來。
聽到這聲音，年輕男子顫抖得更厲害了。他不敢靠近白漠，便拼命往傅雨城身後縮，緊緊拉著他的衣裳：“救救我……”
“叫誰救你呢？”一名清秀少年慢吞吞地走進電梯，忽然微微一楞。
傅雨城挑了挑眉毛，這位少年，竟然是騎士諒。
少年驚訝道：“漠，怎麽是你？”
他頓了頓，又看到了傅雨城：“你把這人帶到生態區來了？”
白漠懶得回答他，他看著那個年輕男人揪著傅雨城不放，不由得不悅道：“怎麽回事？這又是誰？”
諒不屑地撅了撅嘴：“這是我從工業區帶回來的人……不過稍微對他好了點兒，就要上天了。我今天心情不好，他還要撒嬌，硬要餵我吃葡萄，我就給了他點兒教訓。”
傅雨城略一思索，便明白過來。
這年輕男人，多半用三根指頭捏了個葡萄，硬要去餵這位諒騎士。
而這位年輕的諒騎士，看似清秀可愛，其實十分冷酷。他被鬧得不耐煩了，便直接使用能力——空間切割，把年輕男人的手指頭給切沒了。所以，那三根手指的斷面，才會那麽平整。
數百年來，生態區的貴族，尤其是這種頂級的貴族控制者，確實不太拿普通人的命當回事。
傅雨城輕輕垂下睫毛，掩去了眼中的厭惡之色。
諒已經不耐煩了，伸手便要去拉扯那個年輕男人。年輕男人一聲尖叫，整個人拼命往傅雨城身後縮。
少年兩道秀氣的眉毛微微一剔，幾乎要怒極反笑了，“刷”一聲抽出了腰上的短鞭！
傅雨城見他神色，知道這少年已經動了殺意。
這位諒騎士雖然年輕而兇狠，但在傅雨城眼中，不過是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。他略微一旋身，便將年輕人擋在了身後。
而少年的鞭子，已經如同游龍一般，狠狠甩了出去！
轉眼間，短鞭已經到了眼前！
傅雨城不閃不躲，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。
他可以在一秒鐘之內，直接殺了這位年輕的諒騎士，屍骨無存。
只是，如此一來，就得在白漠面前，暴露自己的精神力……傅雨城不禁有些猶豫。
躲？還是……
電光石火間，鞭子忽然靜止了。
這條靈蛇一般的鞭子，此時宛如一道雕塑般，靜靜凝固在半空。
而它的尖端，距離傅雨城的眼珠，只有數毫米。
少年緊緊咬著牙，而白漠冷冷地盯著他。
一時間，短鞭之上，劈裏啪啦的暗藍色火花響成一片，而白色的冰霜也迅速蔓延上去，不到片刻，便將鞭子凍了個結結實實。
白漠緩緩擡起手，輕輕握住鞭子，微一使力。
只聽一聲清脆的破裂聲，已經被完全凍硬的鞭子，霎時間碎了一地。
少年呆了許久，才反應過來一般，慘叫一聲：“我的鞭子！”
他再也顧不上那個年輕男人，急急忙忙地跪下身去，可是任由他東攏西攏，鞭子已經碎成了粉末，再也還不了原。
傅雨城微微側過頭，對那年輕男人使了個眼色。年輕男人感激涕零地看了他一眼，哆哆嗦嗦地離開了電梯。
傅雨城望著他遠去的佝僂背影，心中暗嘆一聲。
這時，一個懶洋洋的女聲在電梯外響起：“小諒，怎麽這麽久？還沒抓到人嗎？我和裏德等你好久了。”
“謝靈，依我看，他十有八九在貓抓老鼠，慢慢玩兒呢。可是，這電梯是公共場合，再怎麽也稍微悠著點兒，別弄得一地血，影響不好……”一個溫和的男聲說道。
而後，一名妖嬈的黑發女子，和一名高大的灰發青年走進了電梯。
兩人看清了眼前的情況，不由得微微一楞：“白漠？”
黑發女子掃視一圈，便知道白漠和諒兩個人起了沖突，便笑著打了個圓場：“小諒，你整天咋咋呼呼喊打喊殺的，這回，終於遇到惹不起的人了吧？白漠，難得你回來，一起吃頓飯吧。”
傅雨城不動聲色地，把兩人打量了一遍。
按他之前收集到的資料，這位妖嬈的黑發女子，應該是A級暗域騎士之一——謝靈，光系控制者；而高大的灰發青年，則是另一名A級暗域騎士——裏德，電系控制者。
諒站了起來，恨恨地瞪著白漠：“你，你放走了我的人，還弄壞了我的鞭子……”
謝靈懶洋洋地拂了一把長發：“小諒，別鬧了。何必為了個工業區的賤民，傷了大家的和氣。走，一起去吃飯吧，我買單。”
諒氣惱地撅起了嘴唇：“靈姐，你們怎麽都欺負我……”
謝靈笑道：“沒人敲打敲打你，我怕你要上天。走吧，吃飯去。白漠，你也一起來哦，別老是那麽冷淡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白漠微微蹙起眉頭，拉著傅雨城就要走——他只想和傅雨城兩個人，安安靜靜地用餐。
但傅雨城很想趁這個難得的機會，聽聽這些暗域騎士聊天，說不定，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。此時此刻，他的腳底簡直像粘在了地板上，怎麽也拉不走。
白漠瞪著他，但又無可奈何。
謝靈招了招手，便有侍者殷勤地迎上來，引著幾人在落地窗旁的餐桌，坐了下來。
落地窗邊的景色很好，大廳裏流淌著泉水般的鋼琴聲，客人也不多，顯得十分靜謐。
諒還在生氣，胡亂用叉子戳著盤子裏的鱈魚，低著頭不吭聲。
“小鬼就是小鬼。”謝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，又望向白漠和傅雨城，“白漠，三天後的舞會，你去嗎？”
白漠點了點頭。
“我有點私事要辦，不太想去舞會……可是聽說，太子殿下要出席，不去又不太好。”謝靈喝了一口檸檬水，抱怨道，“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麽想的，下個月就是獵獸儀式了，也不讓我們好好準備一下，搞什麽舞會啊。”
“什麽獵獸儀式？”白漠蹙眉道。
謝靈奇道：“小諒沒有通知你嗎？小諒，你沒通知白漠嗎？”
諒冷冷道：“上次我去通知他，結果話還沒說完，他就把我趕走了。”
灰發男子裏德聳了聳肩：“太子殿下召集十二騎士，就是打算在盟誓大會的時候，舉辦一場隆重的獵獸儀式。”
傅雨城聽他們說了一會兒，便大致明白了情況。
精神力測試四年一度，通過測試的控制者就會進入“光之塔”。而每過二十年，期間這五批通過測試的控制者，便會一起離開“光之塔”，共同執行開拓者計劃。
眼下，二十年又到了。
最後一批控制者進入光之塔前，會進行傳統的盟誓大會。
而這一次盟誓大會，與以往十分不同。
皇太子榮淵提議，為這場大會增加了一場“獵獸儀式”——皇室精心準備了一批珍貴的變異兇獸，讓皇家十二騎士，盡情地屠殺兇獸，展露強悍的精神力，鼓舞控制者們。
獵殺兇獸最多的騎士，可以獲得首席騎士的稱號。
而三天後的化裝舞會，名為慶祝天燈節，其實也是讓這些騎士們，在獵獸儀式前碰個頭，順便選一個搭檔，或者組一個小隊。
裏德笑道：“我聽說，這次化裝舞會，皇太子十有八九會出席……他可是很難得露面的。謝靈，我看你最好不要缺席。”
謝靈揉了揉太陽穴：“真是麻煩啊。”
傅雨城一邊聽著他們交談，一邊心不在焉地戳著盤子裏的沙拉。他低垂著眼眸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白漠看了他一眼，沒說什麽，只是輕輕抿了抿唇。
……
回家之後，白漠忍不住道：“雨哥，我們真的要去參加，那個什麽化裝舞會嗎？”
傅雨城聳了聳肩：“去看看吧。”
白漠神色覆雜地看了他一眼，而後轉開了目光，低聲道：“可是，我不想去……我也不會跳舞。”
傅雨城笑道：“這有什麽難的，我教你。”
“你會跳那些貴族的交誼舞？誰教……”白漠忍了忍，沒有繼續說下去，他站起身來，“你教教我吧。”
“等等，得先放音樂。”傅雨城搗鼓了許久，才把起居室的黑膠唱片放了起來。
悠揚而古老的音樂聲，緩緩流淌在空氣中，讓人感覺時光都粘稠起來。
傅雨城讓白漠摟著自己的肩膀，自己則環住對方的腰：“這樣，跟著音樂，按節奏來……慢慢快快……瞧，很簡單的。哎，你怎麽踩我！……又踩我！”
白漠委屈道：“這樣擡著胳膊，我感覺不習慣。”
傅雨城無奈地抓了抓頭發：“這有什麽不習慣的……算了，我們換換吧。”
白漠小心翼翼地摟住對方的腰，感受著那勁瘦流暢的腰部線條，心頭不由得微微一蕩，啞聲道：“是這樣嗎？”
傅雨城點了點頭：“嗯，小心點，別再踩我了。”
兩人在舒緩的音樂聲中，來回踱著舞步。漸漸地，他們的步伐越來越慢，越來越慢。
白漠把頭輕輕埋在對方頸側，嗅著那清新苦澀的味道，低聲嘟噥著：“你真好聞……”
而傅雨城正在走神。
他想著許許多多的事情，想著那場舞會，想著獵獸儀式，想著白薔薇宮，想著“光之塔”，想著那位斷指的“賤民”，想著不知身在何處的老師，想著那位反目成仇的摯友……
生態區的模擬天幕漸漸暗沈，金紅色的夕陽餘暉從落地窗斜射進來，把起居室的地板映成了一種溫暖的顏色。
傅雨城出神地任由對方輕擁著自己，在悠揚的音樂聲中緩慢搖擺。
白漠輕輕垂下眼眸，眸色暗沈。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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